望龙庵
该庵原名望龙禅院,坐落在枞阳镇金鸡山下的月牙湖畔。清康熙年间修建,有庙宇五进,佛像百余尊。咸丰年间,太平天国将领李秀成、陈玉成在该庵曾两度召开紧急会议。该庵曾被清兵焚毁。一九四一年,由永生师太弟子集资重修。一九七七年县文物管理所由县政府拔款维修。同年被安徽省政府列为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庵内主持先后有修志、修空、龙云大师。现任住持释禅进。望龙庵现有大殿二进、厢房十余间、佛像20余尊、太平天国文物展览室一个。
浸漫硝烟的庵宇
天京事变后,太平天国所占诸多城镇相继陷落,天京渐处于清军的包围之中,大平天国空前危急.1857年1月为解桐城之围,1858年8月为解天京之围,大平军将领陈玉成,李秀成等先后两次在枞阳望龙庵召开军事联席会议。其第二次会议影响极大,天京转危为安,太平军恢复了元气,成为大平天固战争的一个重要特折点。历史为望龙庵涂抹了光彩的一页,也为后人妆点了一处可供凭吊的风景。——代题记
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去年初夏中央电视台“军事天地”摄制组来到这里,我夹在喧闹的人群中看这里的各个角落在摄像机前定格。最近一次和友人王君来这里是春雨蒙蒙的午后,城郊的湖堤公路上行人稀少,只有几辆拖运沙石的机动车往返,‘突突’地冒着黑烟。佛讲究清静,我等也不喜欢热闹,在清冷的日子里进山朝佛,当会别有一番感悟。湖水涟漪,新柳依依。湖堤尽头,一片白墙灰瓦的房舍依山傍湖,松竹笼翠,恍若桃源。拾级登坪,敲开门楣之上大书“望龙庵”的山门,像打开一本黑色封面的满清史书,跨过扉页的门槛,走进几百年悠悠的历史。
望龙庵初名望龙禅院,创建于清初康熙初年,阅历了三百余年的人世沧桑。在中国,“自古名山僧占多”,凡是名山胜境总建有一座或大或小的佛寺,一些剃度出家的慈悲之士定居山林,聚徒修禅,证见佛性。例如号称‘东南第一山’的九华山,唐高宗时新罗国王子金乔觉结庐苦修于此,号地藏比丘,其坐化圆寂后肉身不坏,九华山因之成为佛教名胜,扬名四海。与九华山隔江而望的望龙庵呢?它蛰居于长江北岸的一个小山麓,暮鼓晨钟,香烟缭绕,本是一个普通的禅院,但是一个多世纪以前一场声势浩大的烽火硝烟使它名垂青史,妇孺皆知。
初闻望龙庵,我就喜欢上它的名字。按照我国文化传统,龙是吉祥、平和的象征,凡是由龙命名的事物,总给人一种美好的遐思。当我从教料书上知道望龙庵是‘大平天国枞阳会议’旧址时,我就心仪神往于这片庵宇。每次来到这里,看到山门右旁的侧壁上一方勒石镏金的匾额——“省文物保护单位”,我不禁感动于这一片山麓这一座庵宇.我不止一次地想:这块佛门净土与一场烽火硝烟产生了瓜葛,是必然还是偶然,是至幸还是可悲?于是我不断地来到这里,穿过幽幽的时空隧道。
这是一座院落式禅院,占地近两千平米。进入山门就见正面的殿堂和两翼的厢房,佛殿里面的陈设与别处所异无几,正侧面方台上供着各类佛像,佛像前有婆娑的烛光,香烟缭绕的香炉以及供人长跪拜佛的-。置身佛殿端详每一尊神态迥异的佛像,我们指望倾听到一些声音———那澄清平静的心灵中流淌的嘱告,那对悠悠的历史或混沌人生的深沉述说。可是我们无从听到。佛似乎关掩了它心灵的窗口,令我们熟识而又陌生,凡俗如我的众生置于佛的左右,犹如高山下的草芥和阳光下的尘埃,只可仰视,不可抵达而语.佛圣无言,无言自是极致的禅机.在佛圣面前,我们要么学会禅悟,要么静静离开。所幸的是,当我们怀着怅然若失的心情走出佛殿,另有一个处地真实而亲切的接引了我们。那是与佛殿回廊相接的东侧厢房,一块匾额悬在门首:“太平天国及枞阳会议军事文物纪念馆”。步入馆内,纵横排列的玻璃窗橱里有旧时的长矛,大刀和土炮,有当年的文告、战图和信函,其中包括众人耳熟的《天朝田亩制度》的部分册页。这些染过风尘硝烟的文物,为历史作默默无语的旁证,向人们勾勒着那场战争的轮廓。我们在历史的传说和文物中盘桓,眼前仿佛浮现了一张张血性男儿怒发冲冠的面孔,耳畔仿佛呼啸着满清时代的风声、雨声、马啼声。
在中国几千年封建朝代的更迭中,满清是时人唯一始终在心里上视作冤孽的朝代,‘扬州十日’,‘嘉定三屠’可资旁证,而满清后期的太平天国运动是历代规模最大的平民起义。不难否认大平天国运动包含有很大程度的人为情绪和幼稚,但统治阶级自身的污浊、昏聩和丑恶,当是民怨沸腾的重要原因,尽管我并不否认这个风云数百年的朝代有过雄姿英武的开端。“风雨如晦,鸡鸣不已”,王者失道,亲戚叛之。处于生活底层的民众之奋起抗争,何尝不是走投无路的孤注一掷?又何尝不是群心所向、众力所聚和天意所为?由此看来,佛性神灵的望龙庵与义军同仇敌忾,正是大势所趋,殊途同归。
据地方志记载,太平天国失败后,清军卷土重来将望龙庵洗劫一空,烧为焦土,现在的庵宇是民国初年重建而成。在望龙庵山门左侧的院墙下竖立了一方令人撰刻的碑石,它记载了庵宇的几百年沧桑沉浮,其中包括这一次灭顶之灾。我们明白望龙庵惨遭-的原因。哲人说,在阶级社会里,统治阶级的意识,就是统治意识。任何反对统治的行为若不能旗开得胜,则必将在劫难免.这就是“成者为王,败者为寇”,这就是“城门失火,殃及池鱼”。透过斑驳的碑文,令人想象到当年一批荷抢实弹的兵士是怎样气急败坏地撞开了山门,那些温厚慈悲的僧人是怎样在罹难中丧魂落魂,而这片佛国净土是怎样的在火舌浓烟中呜咽、呐喊。斗转星移,物换人非。我们眼前的这片庵宇远远不是一百多年前的遗构,包括这院内墙外的翠竹松拍也非是满清时代的植物。只有让惆怅伴着蒙蒙的春雨,融进并不能使振奋的遐想里。可堪告慰的是望龙庵没有被历史的风烟和世俗的喧嚣所掩没,而是在史册上留下过往的痕迹井在人们的视野中熠熠生辉。
我摩挲着身旁的碑石,心神恍惚,就听同行的王君说:
“望龙庵为今天的所有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啊。”
我喃喃答道:“替天行道,为民解难,赴汤蹈火,在所不辞。”
“佛门净土‘四大皆空’,它厕身于凡俗的纷扰之中,你不觉得有点苦涩和滑稽?”王君爱写诗,现实而现代的诗人,他未必知佛。
我说:佛的大烦恼就是要拯救众生,“虚空有尽,我愿无穷’,"地狱未空,誓不成佛”即是大乘菩萨所表达的救世深情。佛教强调勇猛精进的人格独立和自由,反对依赖和屈从外在的一切权威,包括佛祖。“宁可永劫受沉沦,不从诸圣求解脱”。出家不是遁世,净土不是解脱。一个禅者,入世时就保持高倨万仞峰头、目视霄汉的智慧心境,出世时又不失其灰头土面、救渡众生的热诚与精神。因此,望龙庵为众生助威显灵,正是实践着禅宗的誓愿,它劫而未灭乃是佛陀的最高境界的涅磐,它是修成了“正果”的。
王君似乎默认我的看法。
后来,我们的话题突然转到黄河岸边的少室山北麓的少林寺上。它曾经因佐唐太子李世民而遭浩劫,后来又因功受封,渐有“天下第一刹”的美誉。两处佛土,经历何其相似。所不同的是,李世民终成帝业,春满人寰;叱咤一时的太平军最终是“树倒猢狲散”未成筵席。但是历史不以成败论英雄,也不以得失论长短,因为一切因缘都只是主体对客体的假设,是永远的没有结局的过程。这又如禅言:随缘自适,无拘无束,一任清风送白云。
望龙庵无语。在望龙庵,在山门一侧的院墙根旁,我们的谈话有几人听到?举日四望,湖堤的机动车上下来了一对俊男靓女,是前来朝圣拜佛或者谈情说爱吧?春雨不息,轻盈的雨丝濡抹在近前的樟树叶上,颤颤的凝成珠玉,令人不敢碰落。
(《浸漫硝烟的庵宇》收录于网络,来源“中国旅游”,原文未署名,作者见文后可与我们联系署名或文章存去事宜。)